第三天上, 我的痛风疼的更厉害了, 先前来时, 本来疼痛已经转轻, 感觉马上就要痊愈, 然而从16号报名日到第三天, 痛风的部位却从脚外侧转移到了脚趾根, 然后又转移到了大脚趾节处, 然后停了下来, 本来走路时, 只需要左脚不滚动, 像机器人一样僵直的走动即可, 但是现在, 走路时脚必须竖起来, 只用脚外侧受力, 行动受限变得更加严重. 从宿舍走到禅堂对我来讲, 就像掉了一层皮一样, 往往五分钟休息时间只够我从禅堂到宿舍, 方便一下, 经常是按下抽水马桶抽水按钮的时候, 下次课的钟声就敲起来了.
时间也因此变得更加漫长, 出于疼痛, 除了必修的集体课和教导课, 我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宿舍, 把脚摆放到一个相对最舒服的姿势, 然后躺着发呆, 却也因此注意到一些很细微的东西.
例如午后的日后从窗外斜射进来, 打在蚊帐上, 因为蚊帐的起伏而呈现出各种这样的素描雕塑样的图案. 例如窗外的树影在午后与微风轻佛, 一笔一划的仔细勾勒到底什么叫做婆娑, 这个词即具禅意, 也是个极妙的词. 例如我将一只飞入房间的金龟子用抽纸托出外面放飞, 那金龟子似乎是晓得抽纸其实用来擦屁屁的, 于是在抽纸上大肆方便起来.
第三天的教授内容仍然是观呼吸, 只要要觉知的范围比之前更小了, 因此需要更加细微的注意力, 更加敏锐的觉知. 晚上的教导继续讲, 戒定慧三学, 以及闻慧思慧修慧的重要性.
无甚可说,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流逝而过.
第一个奇梦
我想了又想, 还是决定将在内观中做的两个奇怪的梦记录下来. 它们似乎与内观体验无关, 可是也许又在昭示什么. 毕竟梦的内容即奇特又似乎有所相关.
第三天晚上我早上睡下, 多日参禅, 远离尘世, 但是情欲泛滥, 脑海中诸多旖旎幻想, 然而修行严格禁欲, 我也无可如何, 便在性幻想中沉沉睡去.
预警, 下面记述的梦将有一些令人难以直面的恐怖场面. 请慎入.
梦的一开始已经无法记述, 因为记梦往往是惊醒之后的行为, 而惊醒之后再去回想, 常常只能回想起前面的一小段, 可能是印象最深刻的一段, 却不太是梦的开始了. 但是还是以开始来称呼它.
这是一个楼道, 说是楼道, 却又像是高层楼层电梯间的天井, 因为它是直上直下, 没有什么斜行的楼梯, 可说是天井, 它又在四周墙壁上, 杂乱无章的镶嵌着许多生满铁锈的钢筋铁条, 这些铁条作梯子形, 就像消防员专用的那种攀上顶层的钢筋梯一样. 墙壁中偶尔还有一些门, 只是并不都是如通常的门一样, 竖直朝向, 而横七竖八, 甚至有颠倒过来的.
整个给人的感觉就像艾舍尔的那幅<相对论>, 空间中的重力也是颠倒混乱的. 就像安德的游戏中的战斗空间, 一个翻身, 就可以从头上脚下, 成头下脚下.
这处空间隶属于一个朋友, 此时我正同我妹妹前来参加这位朋友的婚礼, 外面的礼炮声, 宾客声喧哗吵闹, 这处艾舍尔空间却十分宁静. 我妹妹在这些钢筋铁梯之间来回跳跃, 很是兴奋, 一个不小心却从空隙中跌落. 我连忙却抓, 却没有抓住, 于是松手也和她一直掉了下去.
我始终追不上她, 后来一闪念翻转过身体, 脚用力一蹬旁侧的铁梯, 这才追了上她, 抓住她后, 我同时也抓出旁边的一条铁梯, 我们便从地墙壁上的一扇门中走了出去.
进入那扇门之后, 景色大变, 我站在一处旷野, 四面环山, 东南的山脚下有一幢小房子, 门前有一条公路沿着画面的右侧的几棵零星的槐树向远处蜿蜒而去, 我和几位堂兄妹, 驾着一辆红色的小汽车, 正行驶在公路上, 开过那栋房子, 一直到了山脚下, 再往前行, 就需要上山了, 眼前这座山陡峭而高耸, 山上却有一些看起来像沟渠一样的车道, 只是那车道同样陡峭的简直有七十多度. 单凭汽车的发动机是无论如何上不去的.
只是这地方像是一处关隘, 而通行的方式也尽人皆知, 在那沟渠型车道的正中间, 平行于车道粗麻绳. 于是我们把车的顶蓬打开, 我和堂弟一起站起来拉着绳子, 堂姐驾驶, 我们缓慢而艰难的登上山顶.
登上山顶后, 就来到了黄河边, 梦中的黄河是一条天上河, 只从这山顶流过. 河面广阔, 沿河有一条水坝, 水坝下面有着许多螺旋型的排水孔. 说是水坝, 其实只是黄河水在这里突然有了很大落差, 于是形成一处约二三米的瀑布. 同样的, 我们需要抓住悬在河面的一条铁索, 牵索过河.
此时正是旱季, 水位不深, 在水坝上面, 河面中间, 有几个孩子正在嬉戏打闹. 我们本待就要过河, 可是却看到不深的水位上, 零星散落着一些似乎像腊肠样的物体.
我下了车, 从后备箱取出一个黑色的皮箱, 来到河中间, 来清理这些腊肠样的物体, 为了后来的车过河来开路.
到得近前, 我拾捡起那些”腊肠”, 将它们整齐的摆放满的一箱, 正要拾捡第二箱时, 无意中仔细打量了一下, 这所谓的腊肠, 它们居然有眼有鼻, 只是头部胀大, 身体消瘦, 两眼深闭, 面目浮肿, 这哪里是什么腊肠, 分明是从上游漂过来的被人遗弃的死婴!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这时, 之前在河边打闹的孩子们也围了过来, 看到我的发现之后, 变得一言不发, 中间一个清秀的小女孩, 拾了一个死婴打量片刻, 脸上突然出现坚毅的神情, 然后一头咬下去, 把那个”腊肠”咬掉了半截.
我心中明白这女孩懂得, 这些死婴的命运某种程度上就是她的命运, 而她咬下这一口, 无疑也是咬死命运, 咬死自己心中的软弱和温情.
在这边崇山峻岭之间, 大河波涛之上, 除了撕咬之外, 别无什么情感可以活着.
然而一股强烈的呕吐感, 从胃里泛了上来.
罪与罚
我从蚊帐中惊醒, 看了看表, 正是午夜二点半, 已经吃了三天素食. 回想这个怪异的梦境. 我回忆起初中时代, 班里流传着一种小镇传说, 所说有人去县城北边万果山游玩, 在沟里看到被人遗弃的死婴. 那时我们谈起这种事情, 往往是恐惧的同时混杂着对发现者的崇敬. 浑然不知那被我们称为”死娃子卷儿”的物什背后. 是什么样的罪与罚.
我无法从梦识层面找到这个梦与内观的关系. 只是觉得这其中的因果, 似乎有一些隐藏的关联性.
在涅槃与轮回, 极乐与泥浊, 素食与呕吐, 杀生与存活, 悲悯与流毒之间. 有一些我尚未能看透的因果.